清按一:陳獨秀,〈我們斷然有救〉,發表於1938年6月5日 《政論》旬刊第1卷第13期。幫這篇打字不為什麼,只是覺得革命家永不放棄、奮戰終身的精神很鼓舞人。彷彿體現了「老驥伏櫪,志在千里。烈士暮年,壯心不已。」(曹操《龜雖壽》)、「壯心未與年俱老,死去猶能作鬼雄。」(陸游《書憤‧其二》)
清按二:適之就是胡適,孟真就是傅斯年,仲甫 先生就是陳獨秀。
清按三:鹿地亘(かじわたる),日本左派小說家,二次大戰時在中國組織「日本人民反戰同盟」,反對日本軍國主義。
清按四:文中還提到崛田少尉,我查了一下,據說侵華日軍有一崛田少尉於1938年5月18日 在安徽向中華民國投誠。陳獨秀不苟同國民黨政府藉此宣傳軍威,這只是以中國法西斯取代日本法西斯。他認為堀田少尉並非投降,而是因為拒絕人類相殘,故在戰場上放下屠刀,不惜抗命以反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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去年九月,我在南京出獄未久,在中英協會和適之、孟真晤談時,孟真向適之說:「我真佩服仲甫 先生,我們比他年紀輕,還沒他精神旺,他現在還是樂觀。」他這樣說的緣故,是因為在那幾天以前,我們談論世界大勢時,孟真很頹喪的說:「我對於人類前途很悲觀,十月革命本是人類運命一大轉機,可是現在法西斯的黑暗勢力將要布滿全世界,而所謂紅色勢力變成了比黑暗勢力還要黑,造謠中傷,傾陷,慘殺,陰賊險狠,專橫武斷,一切不擇手段的陰謀暴行,都肆無忌憚的做了出來,我們人類恐怕到了最後的運命!」我說:「不然,從歷史上看來,人類究竟是有理性的高等動物,到了絕望時,每每自己會找到自救的道路,『山重水複疑無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』,此時各色黑暗的現象,只是人類進化大流中一個短時間的逆流,光明就在我們的前面,絲毫用不著悲觀。」他很嚴肅的向我說:「全人類已臨到了窒息的時候,還能夠自救嗎?」我說:「不然,即使全世界都陷入了黑暗,只要我們幾個人不向黑暗附和,屈服,投降,便能夠自信有撥雲霧而見青天的力量。譬如日本的黑暗勢力,橫行中國,壓迫蹂躪得我們幾乎窒息了,只要我們幾個人有自信力,不但可救中國人,日本人將來也要靠我們得救,不要震驚於他們那種有強權無公理的武裝力量!」當時孟真也頗以我的見解為然。
我現在還是想著。
請看!鹿地亘先生夫婦的言行,堀田少尉的覺悟,他們不是貪生怕死,而是一種信公理不信強權的表示,而是黑暗中放出一線曙光,這小小的一線曙光,在我們人類還能夠自救的保證上,比中國軍隊打敗日本軍隊,還要有價值。有些中國報上,很錯誤的竟有「堀田少尉向我軍投誠」這樣說法,簡直是把曙光變成了黑暗,恕我不能附和!
我們不要害怕各色黑暗勢力籠罩著全世界,在黑暗營壘中,遲早都會放出一線曙光,終於照耀大地,只要我們幾個人有自信力,不肯附和,屈服,投降於黑暗,不把光明當做黑暗,不把黑暗對付黑暗,全世界各色黑暗營壘中,都會有曙光放出來,我根據這些觀點,所以敢說「我們斷然有救」!